“学长…….”
她用非常消沉，泫然欲泣的表情望着我。
“买了奶茶和蛋糕、但是学长这么晚才回来的话，不就冷掉了吗？”
十分脆弱，却强忍着眼泪，让人不知如何才好的表情。
不、这个时候如果电波女还在的话，应该知道该怎么安慰学妹才对。那个人一直都是如此一往无前，毫不犹豫。名副其实的魔王。
叹了一口气。
“先进去再说吧？”
之前因为电波女和初恋女还在的那个时候，周围的住户就流传起这家的住户经常带不同的女孩子回家，是女性公敌的话题。
再被看到先前没有出现过的女孩子可怜兮兮地蹲在家门口的话，搞不好管理员也按捺不住会有意见。因为汐的事都麻烦过对方相当多的次数了——
要是被对方抱着双肩说“这样下去会影响我家公寓的风评的”而赶走的话该怎么办啊。
学妹消沉地低着头跟在我身后，我接过她手中的袋子。里面装着奶茶和加热好的蛋糕的样子。微妙地残余着一点余温，就算再度加热，味道也无可避免地变差。即便如此，吃点东西还是比较好吧。
我把蛋糕放进了烤箱，将奶茶倒入了碗中，放进微波炉加热着。
“要叫你家学姐来吗？”
“不用了、就不用打扰学姐了。”
她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般摇着头。
这样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在印象中，学妹一直是强势而调皮，藏着小心思却很坚强的人。
然而要称了解一个人、无论如何都是妄称。
人永远无法了解一个人。
如同人连自己都未曾了解一般。
她默默地走到了墙角。
因为冬天差不多过去了一大半，气温也回升了不少。收起了暖炉被，房间也因此看上去空旷了不少。
她在那样空旷房角的角落，靠着墙慢慢地坐到了地上。
在我还在犹豫要如何开口的时候。她轻声说。
“学长，你知道《奔跑吧梅勒斯》吗。”
“啊。”
与其说知道，倒不如说再清楚不过了。
毕竟我的爱骑可是也以梅勒斯命名的，可惜到现在还没有修好。
“为了友人而堵上性命的铁匠、为了为自己堵上性命的友人拼命奔跑的梅勒斯。是个很有趣的故事吧？”
“不停地表述梅勒斯挣扎的心境、在对他放置在天平上‘自己的性命’和‘友人的性命’不断地自白、自述的时候，与其说有趣，不如说让人紧张吧。”
“最后梅勒斯不是选择了正确的道路吗？”
“是啊、那个时候看到梅勒斯为了友人而下定决心的时候，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然后、暴虐的国王也受到了感动，选择宽恕了梅勒斯的罪行。是个好结局吧？”
“是个好结局呢。”
就是那样单纯的故事。
因为不满暴虐的国王而说出反抗的话语，结果被判处了死刑的梅勒斯。
为了参加女儿的婚礼，希望能宽恕一些时日，作为担保把友人的性命押在这里，如果自己没按时回来的话，友人就会代替自己被行刑。
毫无怨言信任了梅勒斯的友人，与说着冷嘲热讽的话嘲笑着人性的国王。
随后参加完女儿婚礼的梅勒斯，突然对“生命”眷念了起来，甚至产生了不想要去，因为路途太远，时间不够，可以以此为借口，让友人代替自己失去性命的念头。
但是友人毫不犹豫地相信了自己，至今也未有怨言代替自己被关在牢狱中。
要背叛这样的友人、还是回应友人的信任。
梅勒斯在这样的思考中挣扎，又因身体的疲惫而痛苦不堪。
最后在如火下坠的夕阳下，终于找到了答案。于是抛下了所有的负担，无论是身体还是思想，梅勒斯一心向着友人奔去。
国王因此感动，梅勒斯向着友人为自己背叛的念头道歉，友人也为自己怀疑过梅勒斯而道歉，相拥而泣。
Happy Ending，Good Ending，皆大欢喜的结局对吧？
据说末尾还有铁匠一脸尴尬地望着梅勒斯，说“但是梅勒斯，为什么你没有穿衣服”的场景，不过似乎出版的时候被删除了。
但是这一切皆出自哪个太宰治的笔下。
《人间失格》的太宰治。
虽然他说是曾经看过的故事，类似于翻译，但是凭借自己的记忆重新写下了故事。
但是包含情绪的写法、包含光明的描述。
都是出自那个太宰治。
“学长知道吗、太宰治发表《梅勒斯》的时候是1940年。”
“然后1948年发表了《人间失格》，也作为遗书般的作品，就此死去了。”
忽然想起太宰治在后记所过的一句话。
——奔跑吧梅勒斯！你的前方仍有人等待。然而可悲的是，我已无须再等。
太宰治说的“我”，大概是指梅勒斯，也大概并不是指梅勒斯。
重视独白的小说，往往会不经意带着作者的影子。
将梅勒斯的心理如此丰富地描绘出来，大概他也不经意留下了太宰治的影子。
然而他是想等待谁呢。
还是因为希望对方像梅勒斯一样奔跑，所以也企图去等待呢。
这一切都没有答案。
因为八年后，他就死去了。
那句无须再等又是何时说的呢。
学妹的言下又包含了什么样的意味——
得不出答案。
人难以了解一个人。
仅凭自己的臆断、只是失礼的揣测而已。
叮——
并不是手机的声音。
烤箱和微波炉同时发出了“完成”意义的鸣响。
我望着学妹。
“要喝吗？”
她点了点头。
所以不要露出那种小动物般受伤的表情啊、会让人不知所措的。
回想起来打工妹也曾有过这样的表情。
那个时候我凭着自己的臆断，擅自为她行动，而擅自结束了她的故事。
如果她并不甘于平凡、而是有着更加遥远，闪烁的期盼的话。
我会被她憎恨吗。
倒不如说，如今会对我温柔微笑的她，反而让心情更加沉重。
因为我亏欠着她。
本应如此却还对着我微笑，只会让负罪感更甚。
遍体鳞伤的公主，对着什么都没有做到，失败的勇者说。
“谢谢你。”
那应该用怎样的表情才好？
忽然想起了，学妹蹲在门口。
忍住胸口涌动的悲哀，上扬眼光，明明摆露着笑容，却十分消沉，如同下一秒就会哭出来，却还要让嘴角上扬，掩盖完全掩盖不了的情绪。
大概就是如此——
悲哀得彻底的表情。
不好、思维的方式也变得奇怪了。
大概是受了学妹的影响，会去思考一些本不应该思考的，单纯自我纠结的问题。
我一直认为，平凡很好，平凡没有什么不对。
平凡的人也能拥有自己的幸福，人不是非要成功不可。
无论是身为失败勇者，还是身为人类的我。
都是如此思考的。
都是。
我和学妹沉默着，捧着奶茶，用吸管吮着。
乘着奶茶的碗，散发着暖和的温度。
蛋糕也放在中间，冒着白腾腾的细小的蒸汽。
我和学妹却没有伸出手。
“学长……我可以在这里睡吗？”
“啊、没关系的。”
“嘿嘿、学姐也经常在这里住的吧？我还是第一次，感觉像在幽会一样。”
“不要说那种惹人误会的话啊。”
说得像是不伦的恋爱一样。
“那、我的床就让给你吧。虽然如此，那个床也是汐和你家学姐在用。我平时都睡在客厅这边。”
“不用、我睡客厅就好。”
“那我去睡床。”
“不......”
她拉住了我的衣角，低着头，用快要哭出来的声音，低声说着。
“……我明白了。”
原本的第三个要求。
学妹并没有向我提出。
代替了她，叉着腰披着窗帘，一副高高在上样子的某魔王小姐指着我说。
“等到学妹遇到无论如何都解决不了的麻烦的时候，就去帮帮她吧！”
虽然因为好不容易换上的窗帘被她扯下当披风而追了她一屋子，但是说着那句话，表情柔和的她。变得非常难以忘记了。
即便如此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学妹。
不、要说的话我可是健全的成年男子、会冷静下来才有问题吧。
拿出了床铺布置好，她和我中间就隔着一张小桌。
呼吸的声音近在耳边。
想起来她常常忽然凑到我的耳边，呼吸到耳垂上，一脸笑容地说。
“就只有学长哦？”
“前辈要好好负责哦。”
之类的话。
真是狡猾的学妹啊。
巧妙地运用着自己的可爱，像是从天而降般闯入我的生活、这不是相当投好我的兴趣嘛。虽然后续展开不是去屠龙毁灭世界或者打败追击魔法禁书目录的清教徒之类的有些失望倒是了。
如果我是轻小说的主角的话，会有什么能力呢？
搞不好是不会被杀死，被称为“纯黑的恶神”的能力也说不定吧？感觉超帅的。
不、中二病可不能复发，在这种时候。
还有那种称号的话，说是主角不如说是反派了吧？
为了打消不安的念头胡思乱想着的我，听到了学妹的声音。
像是梦中、又像是现实。
像是倒影于水面，从无数花影中破水而出。
又像是下坠于日阳，在猛烈炽热的光中徐徐飘零。
既明朗又消沉、既安稳又不安。
感情复杂、难以判明的声音。
“谢谢学长。”
“还有抱歉......说了莫名其妙的话。”
梅勒斯吗？
那可不是莫名其妙的话。我也很喜欢那部作品，对于太宰治甚至比《人间失格》更加喜欢。
然而思考着如何回答，却最终也找不到合适的言辞。
等到冷静下来的时候，听到她安稳的呼吸声。
睡着了吧。
倦意袭来。
我也沉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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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中遇到什么不解的问题的话，沉入梦想、就会有类似的场景，与自然而然能够找出答案的梦境出现——
然而那是不可信的。
大概只有主角等级的生物，才可以任意滥用的权行。
昏昏沉沉地睡过去的话，连同在睡前反复思考得出结论或依旧不答的东西。都会被忘得一干二净。
搞不好学妹昨天深夜还说了“我是一色彩羽，不小心穿越到了异世界，现在希望好心人给我点路费、让我可以穿越回去找前辈~”
啊啊、原来如此，因为是一色彩羽所以学妹才这么可爱，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事。找八幡大前辈也可以理解啦。
因为那个八幡大前辈可是什么都能够解决的人。
虽然方式是有问题就是了。
“学长~起来了吗？”
不、这种语气是怎么回事啊？还是询问的方式。
简直就像刚刚新婚的妻子对着丈夫清晨的问候一样。
我撑起身体。
闻到一股煎鸡蛋的香味。
“因为前辈家里只有鸡蛋，所以我才擅自拿来用啦~”
好像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般，她一脸明媚的笑容。
“真厉害啊。”
不由得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欸~没有啦，只是煎鸡蛋而已。学姐也会的吧？”
“不，你家学姐光是待在厨房就会引起爆炸的。”
“呜啊、学姐是什么厨房的妖怪吗？”
“是神明，explosion的神明。”
踏入厨房的那个家伙，说是只会放爆裂魔法的慧慧转世也不为过。
学妹开心地笑了起来。
真是的，我在说你家学姐的坏话哦？
好像昨天的事情已经忘掉了、亦或是忽略掉了呢。她如同初见时一样，带着狡黠而可爱的微笑。
所以什么时候你也去好好学习做饭吧魔王小姐？
还是说因为只是待着就会引发爆炸，所以从一开始就做饭失格了吗。
哼哼、只要击败了打工妹的话，毫无疑问我就是主厨的第一弟子了。
“学长今天有安排吗？”
“唔、倒是没有。”
“那我们去约会嘛？去约会吧？”
比起平时更加奇怪了。
她拉住我的手臂撒起娇来。
“不、在那之前，先说明一下昨天的事吧？”
她的眼中闪过一瞬的低沉，然后又恢复了活力的样子。
“因为觉得累，不想继续下一次的钢琴演出。所以跟家里人和经纪人小姐吵了架。”
“是这样吗、那得尽快和家人联系。”
“不用，昨天晚上的时候已经发过简讯了，跟家里人说了因为现在不够冷静，所以想要一段时间让自己放松一段时间。”
“他们的回复呢。”
“我说在学姐家，所以他们就很放心地同意啦？”
“那是欺诈吧？”
“不被人发觉的谎言，就是真实哦？”
即便如此谎言也是谎言啊。
谎言无法带给人幸福。
不、就算带来了幸福。
在谎言破灭的时候，也只是成倍的、更甚的痛苦。
这里就算讲这种莫名其妙的大道理，对方也听不进去的吧。
出乎我意料的，学妹直起身，露出如同向阳花般的笑容。
“把学姐和小汐也带上，四个人一起去约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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